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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,大概九點露頭第二章? 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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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根本不在乎她的什麽少女心,也不在乎她對他的看法。

就像主人養了一只寵物,會給予寵物最好的照顧。

餵食物,牽出去溜達。

但主人在與寵物說話時,會考慮寵物愛不愛聽嗎?

項海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他的惡意太大了,才會這樣想。

可她的手按在他的心臟上,他的心跳平穩,沒有一絲波瀾起伏。

讓她不免拿老板來對比。

老板從休眠中蘇醒之後,雖然一再表示與她劃清界限,可身體誠實的很。

在樹洞裏休養時,他的呼吸一直紊亂的。

從樹洞飛去地面時,老板攬住她的腰,她能感覺到他往常冰涼的手十分滾燙。

和先前失去記憶時一個德行,耳朵附近的白皙皮膚,微微泛著紅。

項海葵慢慢可以理解了。

一個原本能夠掌控一切的大佬,一朝夢醒,發現自己的情感與身體都無法自控,不覺得狼狽才怪。

她正失神,天狂劍突又預警。

反正不是沖著自己來的,她無動於衷。

景然已經將她提起來,攜著她瞬間離開長桌,去往十幾丈外,落在木欄桿上方。

嘭的一聲,長桌以及桌上的器皿與食物都碎成了齏粉。

那些原本在海中跳躍的海豚,居然化為人形,飛上了露臺。

他們一行有十幾個,全是男性,身形比著人類有些矮小,皮膚都是藍色的,像極了藍精靈。

一道閃著波光的水幕,像是一只巨大的水母,將整個露臺吞噬。

“多此一舉。”景然冷笑一聲。

項海葵知道他說的是這只“水母”,他正處於恢覆期,正好拿人練手,早下令不準手下幫忙,更不會逃離。

這些都是過來送經驗的。

估計這波經驗結束,還會有下一波。

項海葵其實有點兒想不通,這些對天族不滿的小族有那麽多,老板沒想過聯合他們麽?

聯合對抗多好,為什麽要葫蘆娃救爺爺,一個個過來送。

“待這別動。”景然套了個金弧在她周身,飛下欄桿。

彼此間都沒有什麽廢話,直接開打。

那些“藍精靈”們速度非常快,各種陣法轉換,合力在景然周身制造出各種暴風、火焰,冰錐。

瞬間將景然吞噬,但這對他的護體金光並沒有什麽用處。

而那些人也不意外的樣子,繼續快速換陣,令人應接不暇。

項海葵站在欄桿上觀戰,看他們的意思,是想先消耗他的金光,再出殺招制裁他。

項海葵仔細觀察,想要看出景然的弱點在哪裏。

景然忽地傳音:“封住目視。”

項海葵一楞,連忙按照他說的做。

身處火焰中的景然,忽然擡起手掌,掌心迅速旋轉出一個光球。

那光球似太陽般耀眼,射出的光芒瞬間吞噬火焰。

項海葵聽見幾聲慘叫,令她心驚膽戰。

即使封住了目識,都覺得識海被一股熱浪灼燒,等睜開眼睛之後,那些“藍精靈”們已經都不見了。

頭頂上的“水母”也變成了薄薄一層皮兒,像個沒氣的氣球,破破爛爛的飄落。

項海葵深吸一口氣,她忍不住問了一句:“學長,你修為恢覆幾成了?”

景然收回掌心的光球:“一半左右。”

這三界霸主,真不是吹的,項海葵嗓子眼咕噥了下:“你真怕陰長黎嗎?”

景然看向她,半響才問:“你還沒見過休眠期過後的陰長黎出手殺人吧?”

項海葵:……

景然:“之前在路家,你被九頭鳥困住時,他只用了一分法力,一指截斷了那鳥的九個頭。我不曾與他正面交過手,我想,他的實力,應該只比我略遜一籌。但他極為狡詐,不得不防。”

項海葵驚訝,原來老板除了腦子好之外,還這麽能打的嗎?

“我還以為,學長只是畏懼他手裏的神器。”

“那神器是對我整個天族有威脅。”

提起此事,景然就覺得難以置信,他大哥一定是瘋了,竟然耗盡半生心血,以自身做實驗,制造出一個能夠克制本族大殺器。

“回去吧。”景然興致全無。

他收了項海葵身上的金色弧光,轉身。

項海葵正準備從欄桿上躍下,那塊兒飄飄蕩蕩的水母破布忽然急速直下,啪嘰拍在項海葵肩頭。

隨後項海葵的肩膀便是一陣劇痛,是一個被燒焦的“雞爪子”俘虜了他。

“帝君,別來無恙啊。”項海葵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哈哈大笑,笑的她渾身發麻。

景然回過神,眉頭一蹙:“居然是你。”

“哦。”景然又點點頭,“剛才那些本就是送死的,都是為你鋪路的。怪不得多此一舉。看來當初我的仁慈,並沒有令你們感恩戴德。”

“呸!將我天淵海的生命之源還給我們!”那人在項海葵脖子上割出一道血口子,鮮血噴湧而出,“不然的話……”

“傻逼。”

他話還沒說完,聽見自己俘虜的女子罵了一聲。

劍氣回流體內,項海葵直接化了蛟龍,朝他胸口一撞。

景然立刻出手,金光將他燒成灰飛。

最近心境不穩,項海葵不敢久變,旋即回歸人形。

抹去自己脖子上的血,黑著臉往回走。

“沒想到項同學竟然會幫我。”景然微微莞爾,眼睛裏帶著點笑意,想要幫她止血,被她的手拍去一邊。

“難道他能要挾的了你?”項海葵脖子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,呲著牙自我療傷。

“你這樣不問對錯,很不像你。”景然略帶審視的看著她。

“不管你們誰對誰錯,從他們抓我的那一刻,他們就錯了。”

誰打她,她就打誰,這就是項海葵現如今的態度。

“打不過就回家修煉,想正面剛就拿出實力。”她破口大罵,“抓無辜的人要挾,下三爛!垃圾!卑鄙無恥!惡心至極!被滅族也是活該!”

難得與自己站在一邊,景然原本聽的微笑,突然臉色一沈:“你是在罵我?”

“哈,有些人非得對號入座,那我也沒轍。”

萬骨窟。

有力量入侵,將戚隱從睡夢中驚醒。

等窺探到來人是誰,他詫異的望一眼盤在鎖鏈上的小黑蛇。

“長黎?”

陰長黎拎著兩個酒壇從甬道走了進來,微微笑道:“戚爺,我是來打你臉的。當初是誰說會保護好我,你不死,誰也傷害不了我的?”

他吹口氣,那盤著的小黑蛇散去,“指望你,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。”

這臉打的啪啪響,戚隱訕訕然:“怎麽回事?”

不等陰長黎回答,他又問,“你休眠提前結束了?我那小徒弟呢,她怎麽樣了?活下來了沒?可逃過天命了?”

陰長黎原本是想再調侃他兩句的,他這一問,頓時便沒了什麽好心情。

“我輸了。”陰長黎走過去戚隱身邊,在石階上坐下,兩壇子酒放下,“原本寒棲只是讓我產生雛鳥心態,可我自己挖了個坑,將自己給埋了,竟然動了真心。”

戚隱楞了一下:“你挖的坑,哦,小葵?”

陰長黎頭疼。

戚隱見他竟然不嫌臟,席地而坐,蹙了蹙眉,拖動著鎖鏈也坐了下來,啟封了一壇子酒喝:“既然來找我,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?”

“我後天會攻打彼岸城,帝君渡劫歸來,正在彼岸城……”陰長黎娓娓道來。

戚隱不知,短短時間,竟發生了這麽多事情。

“我今日來,是想讓戚爺罵一罵我。”

戚隱:“為何?”

陰長黎:“只剩下兩日,我該想的是還有沒有什麽紕漏。但實際上,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會想起她,控制不住立刻就想去帶她走,我甚至懷疑,寒棲的咒是不是還在我腦子裏,我好像中毒越來越深了?”

“想小葵有什麽不對?”戚隱不理解,“我那小徒弟那麽可愛,我也整天擔心著她呢。”

“那麽多被囚禁的前輩裏,戚爺您是唯一一個因為徒弟背叛……”

“所以你認為,我會罵你,讓你不要像我一樣感情用事?”

陰長黎也想喝酒,可他忍住:“我很怕解封那十年記憶,通過小白的講訴,我發現我不是病了,像極了從前……”

“從前,父親總會因為我的懦弱罵我。現在,只有戚爺您敢罵我了。”

戚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:“長黎啊,你父親雖然罵你,但他是否逼迫過你?”

陰長黎沈默良久:“因為我太令父親失望,他早放棄了我。”

戚隱搖頭:“你可知,你父親與我提到你時從來不是失望,而是驕傲,你怕是不知道,你們幾個兄弟中,你父親最喜歡的就是你。”

陰長黎微微蹙眉。

“我們的先祖,為何要我們學習人道。人道,才是最接近天道的。”戚隱難得這麽和顏悅色的和他說話,“無論天族,還是我們山海族,天生對萬物缺少一些敬畏之心,而你有這份心。”

“長黎,這不是懦弱。佛憐眾生,你能說他們懦弱?”

戚隱似個慈愛的長輩,在他頭頂輕輕按了按:“你如今這種逃避的心態,才是真正的懦弱……”

陰長黎的瞳孔微微一縮。

他不接話,戚隱便只喝酒,也不吭聲。

許久他道:“您看著我點兒,我入一趟我的後靈境。”

“好。”

……

陰長黎早就察覺,自己原本荒蕪的後靈境內,被種滿了向日葵,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。

但他只進來一次,看了幾眼,覺得惡心的想吐,便立刻逃出去了。

重新回到這裏之後,他開始忍著惡心,一字一句的。

……

今天的項姑娘,依然很害怕我。

我縫住了自己的嘴。

我真不懂,從前那個我,怎麽會那麽不懂得尊重人?

陰長黎,別人都是蠢貨,你自己很優秀嗎?

瞧瞧你這後靈境裏一片焦土,一把歲數了,混成個孤家寡人,你還真是很優秀!

……

通過我堅持不懈的努力,小葵現在不怎麽怕我了。

她會對我笑了。

她對我笑一下,我就來種一株向日葵。

她面朝太陽,我面朝她。

……

小葵今天為了保護我,又受傷了。

我想保護她,可我這樣無能。

但萬幸我不是真的無能,只要我恢覆,便再也不讓人欺負她。

她總擔心我恢覆之後,就會不再喜歡她了,這怎麽可能?

我現在不會思考的時候,都能發現小葵的好,沒道理等我恢覆從前的智慧,更能看透人心的時候,反而看不到小葵的好啊。

她是那麽好。

什麽都不做,只要站在太陽下面,就是閃閃發光的。

如果看不到,那只能說明,我的那些年歲,可能都活在了狗身上。

千萬記得擦亮自己的狗眼,認真看一看這個美麗的世界,和身邊最美麗的姑娘。

……

這幾日我的腦海裏,總是出現一些恐怖的畫面。

那些是我的記憶。

我開始害怕,有些不敢面對,我終於明白小葵為何會一直都擔心我醒來之後,會傷害她了。

我也明白為何不管我怎樣努力,她都不為所動了。

因為我的腦子裏,不再無時無刻都是小葵。

我甚至開始覺得她有些蠢。

我仔細反省了一下,她一直沒有變,是我再變。

她依然是那麽美麗的一抹驕陽,只是我的心越來越趨進黑暗。

寒棲說,我改命改失敗了。

我不覺得,我原本一直在苦海中沈淪,但現在,終於有人朝我伸出了手,將我撈上了岸。

我一定一定要記得啊。

與其整日裏謀算未來,不如推開過去的門,掃凈這一路走來,落在心上的塵。

希望我清醒之時,縱然滿心疲憊,在她面前,仍是那個眼睛裏只有她的少年。

做她一個人的少年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你們是不是也想吐了?

不是我要故意煽情。

葵葵說過,從前能被奶狗老板惡心的想吐的……

……

fg倒了,但比昨天提前了不少呢。

所以這fg還要繼續,對,我就是這麽不要臉(dog)

☆、彼岸無歸路(六)

陰長黎幾乎是看一句在心裏吐槽一句, 看到“少年”這兩個字時, 是真的差一點兒吐出來。

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,像是被人甩了幾十個巴掌似的。

他挪開自己的眼睛,五官皺成一團, 有種想要自戳雙目的沖動。

這些黏黏糊糊肉麻兮兮荒唐幼稚的話, 幸好寫在了唯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後靈境內,否則這輩子他都沒臉見人了。

沒被帝君給搞死,先被自己給搞死了。

他甚至邪惡的想, 當年遭遇族變未必是件壞事,真按照這樣的死德性成長起來, 太可怕了……

聽小白講, 項海葵說他之前是得了一種叫做“中二”的病。

他現在對這種病有了一定了解。

可怕。

再一個, 陰長黎並未從這些記錄中,得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
因為從頭至尾所表現出的還是雛鳥心態罷了, 毫無底線的讚美,腦殘一般的自我陶醉。

所以, 如今自認為動了真心, 也是一種錯覺吧。

畢竟項海葵的那縷頭發, 已經融合進了他的身體裏,才導致他也會生出這種奇怪的感覺……

陰長黎深吸一口氣,平覆一下心情。

後面還有很長一段話,他決定先看完再說。

……

我即將醒來了。

當我看到這十年寫下的所有心情,生出一種想要自戳雙目的感覺時,我知道, 我距離覺醒不遠了。

我很想擦掉之前那些幼稚可笑的記錄,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。

不然,等我醒來之後,一定會想吐,覺得沒臉見人。

我怎麽會認為一個愚蠢的莽夫,像太陽一樣耀眼,還一直用“美麗”來形容她?

我怕不是瘋魔了。

無論如何,我都無法在找尋理由說服我自己。

這可能真的是雛鳥心態。

因為在瀕臨死亡之際,她的那縷頭發給我註入了生機,我才會一直記掛著這份溫暖。

容我想想清楚。

想清楚。

我的頭好疼。

……

好了,我用我現在的頭腦,從頭想了一遍,想清楚了,這並不是雛鳥情節。

無論是我的失憶,還是那縷縫進身體裏去的青絲,都只是一個讓我心無旁騖,只註視著她一個人的契機。

正是因為有足夠的註視,才能看清楚她的優點,和一些原本看不到的東西。

比如。

銀沙之危解除、項天晴跟著荊問離開之後,項衡宴請我。

席上項衡問起小葵在故鄉時的生活時,小葵講了起來。

我認真聽著,心疼她年紀小小可怕的遭遇,她卻突然轉口講起了笑話,思維跳躍的令人摸不著頭腦。

其實不是,她看到了項衡往身旁、屬於項天晴的空位置多看了兩眼,且略微失神,才轉了話題。

她愚蠢麽,她什麽都懂。

……

陰長黎微微一怔。

確實如此吧,當時他藏身於那瓶解毒藥中,是跟著項海葵一起來的。

從回來銀沙的第一天,她發現喊“爸爸”項衡有些迷茫,立刻改口跟著項天晴喊“爹”,而項衡完全沒有註意到時,她就應該懂了。

項衡已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歸屬感,異鄉人,只剩下她自己。

這個姑娘,的確是很通透。

……

那會兒,她的笑容紮了我的眼睛。

我很想拉著她,讓她繼續說下去,告訴她我在聽,我在意,我心疼。

可我又怕戳破之後,會令她難堪,更不開心,才忍了下來。

從那以後,我再沒聽她提過從前。

而我一直努力著,想她主動和我提起從前。

可惜始終沒能成功。

又比如。

沿著邊境誅殺妖獸收集妖力的那十年裏,無論環境多麽惡劣,她隨時躺下便能入睡。

可一旦有個風吹草動,立刻就會驚醒。

這是警覺性麽,若註意看,就能看到她驚醒那一剎,雙眼裏寫滿恐懼。

越恐懼,她講話就越大聲。越強的對手,她就越拼命。

這是莽撞麽,她只是明白自己沒有退路,也沒有人為她撐腰,不硬著頭皮殺出一條血路不行。

慢慢的,她帶給我的不再是如同“母親”一般的溫暖。

恰好相反,許多時候我很想抱抱她,給她一些溫暖。

可她始終堅持我是個“病人”,我又犯病了,她會用“天狂”打我,敲暈我。

這都是自己造的孽。

……

陰長黎一連串看下來,看了幾十個“比如”。

生活中一件關於她的平凡小事,也拿來抽絲剝繭的分析。

他漸漸看進去了,因為這一路寫下來,心境越來越貼合現在的自己,能引發的共鳴也越來越多。

他認真看著,一直看到最後。

……

再比如。

我問她索要定情信物時,想要的是青絲,她卻給了我一把菜刀。

是她真的一點都不解風情?

她一直堅定的拒絕我,自然不會給我什麽信物,但她才看過我的一些不堪的記憶,不忍心讓我失望難過,才拿出那把菜刀來。

就像,當年突然在飯桌上講起笑話一樣。

說起來,之所以選擇她來改命,是因為摸不準她的路數。

其實她的路數是很簡單的,只是了解她不能只用眼睛,要用心,要仔細。

將她層層剝開,才會發現她並不是天生向陽的向日葵。

她紮根於汙泥,拼勁全力的去面朝太陽,追逐太陽。

這才是她最打動我的地方。

相比較畏懼痛苦就躲藏在陰暗中的我,她勝過百倍。

如果我這一生的痛苦,都是來自於命運的苛待。

唯有錯過她,是我自作自受。

如果醒來後我不能珍視她,放過她也好,滾遠一點吧,我不配。

……

滿墻密密麻麻的字,最後以“我不配”作為結尾。

陰長黎凝視著“我不配”三個字,凝視了很久。

他的思路從“我要不要接受這個弱點”,逐漸變成了“我配不配擁有這個弱點”。

項海葵是個絕世好姑娘。

自己則是一攤汙泥。

他想了很久。

哎?這不對啊?

“激將法?”陰長黎恍然明白過來,他捏著眉心,突然覺得有些好笑,像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博弈,“自己攻心自己,自己給自己洗腦,可還行?”

但看完這一切,陰長黎還真是生出了一種,自己如果錯過她,像是錯過什麽了不得的寶藏。

他又從十年前的記錄開始看,不知為何,這次好像沒那麽惡心了。

看著看著,他甚至還笑了一下,眼尾餘光落在一排排向日葵上,那些大臉盤子似乎都在呲著牙嘲笑他。

他立刻收斂笑容。

真惡心,這次罵的是自己。

隨後陰長黎閉上眼睛,字從靈璧上一串串飛下來,環繞在他周身,開始往他靈臺裏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章只有兩千字,我想了很久,還是單獨作為一章吧。

畢竟後面的內容就要打起來了,和這不大搭。

明天我看情況加更一章。

☆、彼岸無歸路(七)

【這章有細節修改, 結尾增加一千多字。】

……

……

陰長黎決定接受這十年的記憶,覺醒前最後這一段的總結, 與之前的“少男懷春”不同。

從心智上,明顯與正常的自己已經非常接近。

只是記憶缺失之下, 情感還占據著上風, 怕被打敗,先打起擅長的感情牌。

是自己一貫的行事作風無疑了。

陰長黎也不是被洗腦了, 看著那些關於她的瑣碎小事, 的確是會牽動起他的喜怒哀樂。

那一筆筆, 都是他曾經真實歷過的,沒必要排斥。

再者, 短短十年,於他的人生閱歷不過一個零頭。

如同一杯酒倒入江海, 再怎樣濃烈, 也會被稀釋掉才對。

他放空自己的思緒, 開始一點一滴的,回收那些一直排斥的記憶。

如同時光倒流,重新走了一遍失憶之時曾經走過的路。

……

戚隱兩壇子酒喝光很久之後,身邊盤膝打坐的陰長黎才慢慢睜開眼睛。

進入後靈境之前, 他整個人的狀態有些焦慮。

從後靈境出來之後,焦慮不見了,變的頗為茫然,一對兒漆黑的眸半響不見焦距。

長睫極速顫動幾下,才算是回了魂。

“怎麽樣?”戚隱好奇的打量他。

“我……”喉結滾動許久, 陰長黎微顫著薄薄兩片唇,嗓音充斥著疑惑,“戚爺,您認為一杯烈酒,可以醉倒一片江海麽?”

戚隱雲山霧罩:“你在說什麽鬼話呢?”

“我說,我在看過自己寫的記錄之後,覺得也不過如此,決定回收記憶,誰知,那些記憶竟會這般猛烈,幾乎攻占了我全部……”

陰長黎原本不願接受那十年,如今成了不願接受自己醒來後所做的一切。

小建木樹洞裏那一夜,根本不願回想。

“我還勸她跟著寒棲走……”

“幸好我臨時改了主意……但轉眼又將她扔下了,帝君帶走她之後,我竟然扔下她不管,還囑咐路溪橋去告訴她……”

陰長黎閉目垂首,掌心撫著額頭喃喃自語,“我究竟都做了什麽……”

啪。

他的後背被戚隱拍了一掌:“你坐在這嘀咕有什麽用,既然知道錯了,就去補救啊。”

陰長黎被他拍的一個趔趄,微微一怔。

重新坐穩後,他裹了裹羽氅,點點頭。

“是,我得收心,再想一想是否還有什麽紕漏,兩天後安全將她帶出彼岸城。”

“兩天後?你還要等兩天後?”戚隱知道自己徒弟受了欺負,本就惱火的想踹他,一直壓著脾氣和他說話。

此刻,戚隱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不可思議,“怪不得這麽些年來,你連個情緣都沒有,我以為是你眼光高,原來不是。”

陰長黎眉頭深鎖:“我……”

戚隱打斷:“我要不是被困在這,直接就殺過去了!”

陰長黎動過這樣的念頭,彼岸城他來去自如,可以出其不意的劫住項海葵,綁在身邊。

而他一現身,立刻會被發現。

打就是了,直接開戰。

但如此一來,項海葵將身處戰圈,有受傷的風險。

以她現在的修為和閱歷,還承受不住這種等級的戰爭。

所以陰長黎才會選擇時機,在冥海風浪最大之時,先派人從十二個方位打破結界,引海水入城。

趁全城混亂,將項海葵偷走,塞進自己的行宮裏,由小白將她帶出冥界,他再回來和帝君交手……

“行了行了……”戚隱聽他在那裏“一二三”,條理清晰的列舉,聽的頭大如鬥,“說白了你不就是慫嗎,擔心正面突破,無法護她周全。”

陰長黎搖頭:“我不是慫,我反正是要與帝君一戰的,我慫什麽?之所以選擇這條路,是因為這條路可以最大限度保障她的安全……”

但是,萬一這兩天再出什麽變故怎麽辦?

陰長黎思忖良久,站起身,眼眸泛著粼粼冷光:“戚爺,我先走了,等拿下彼岸城之後,我會帶小葵來看您,並且開始著手救你們出去。”

“我比較關心你現在要去做什麽?”戚隱跟著他起身,鐵鏈嘩啦啦作響。

“我自有主意。”

……

陰長黎離開萬骨窟,窟外艷陽高照,光芒刺的他深深蹙眉。

他伸出手擱在額頭邊,遮了遮臉。

睫毛微微一垂,又將手拿開了,將自己完全暴露於陽光之下。

其實被剮鱗的傷,已經過去許多年,他確實落下了嚴重的固疾,可早不該如此痛苦。

更多的是一種習慣,總想躲藏在令自己舒適的區域。

正在不遠處撒歡滾動的小黑球,見主人來了,立刻將身體變大,滾來他面前,從中間開啟一條縫。

白星現正在行宮裏和路溪橋聊天。

路溪橋前腳離開彼岸城,後腳就被陰長黎給堵了。

“小路,咱們等等再說,我叔叔回來了。”白星現從行宮裏出來,準備變回原形拉車。

陰長黎用手勢制止了他,先對行宮內的路溪橋道:“我現在要回彼岸城救項姑娘,危險重重,你去不去?”

“當然去啊!”路溪橋原本就不想離開,是項海葵說他留下來會礙事,他才走的。

陰長黎點頭:“那好,稍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,你與小白都不得插手,只負責接應項姑娘。”

“行。”路溪橋不知他們究竟準備幹什麽,也不問,“我之後都聽白小哥的。”

白星現緊張兮兮:“叔叔,咱們要提前行動了?”

陰長黎“嗯”一聲,又囑咐白星現:“你聽著,若是情況危急,便亮出我送給你的幽冥火,一定要在萬分危急時使用。”

“好。”白星現先前在小建木,就是憑借這簇幽冥火才保住了命,“但是……”

白星現知道叔叔最近忙的焦頭爛額,一直不敢打擾他,聽到他提幽冥火,才連忙將自己的疑惑問出,“您瞧瞧我的幽冥火是怎麽回事兒……”

他朝陰長黎伸出手,掌心朝上,靈氣湧動,漸漸凝結出一簇火焰。

“它又變色了。”

這是叔叔贈給他保命用的幽冥火種,自小就種在身體裏,起初是紅色的,彼岸花一般的紅。

兩百多年前白星現從妖身化人形,躲天雷用過一次,發現它變成了淡淡的金色。

先前小建木裏它突然冒出來,已從淡金色變成了純金色。

白星現呲牙,將兩顆金門牙呲出來:“是天寶劍的原因嗎,天寶吃下去的寶物能量,連帶著影響了我體內的幽冥火種?”

陰長黎凝視著他掌心的火苗,修長的手指撥了撥焰心,覷他一眼:“自你開靈智以來,我便命你每日抽出半個時辰,修《凝神決》,這十年我失憶,你怕是一天都沒修吧?”

白星現被他不辨喜怒的眼神一掃,打了個哆嗦,連忙收回幽冥火,拱著雙手作揖求饒:“小白難得偷懶兒……”

陰長黎在他肩膀按了下:“你已經五百歲了,不是五歲,做功課還要我拿皮鞭抽著?什麽都指望我,我先前休眠若是一睡不醒,你要怎麽辦?”

白星現心弦一繃,噗通跪地。

從前他也曾偷懶過,叔叔頂多是瞇起眼睛,給他一個滾一邊面壁思過的眼神。

從不會這樣嚴肅的教訓他,似乎還表露出一抹失望,這令他惶恐不安,“叔叔,小白錯了,小白再也不敢了!”



項海葵跟著景然從內城返回十二宮,一路上又遭七次刺殺。

盡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種族,不同顏色的皮膚,不同形狀的五官,但統一都有進化成人形的趨勢。聽說人形,原本是神的形態。

從這裏她已經能夠看出,天族要滅山海族,絕對不只是山海族蠻橫霸道不給帝君面子的緣故。

景然雖然毫發無傷,但這麽幾波經驗收割下來,也有些消耗過度。

疲憊之下,他不修煉了,回寢宮休息。

休息之前,先將冥君和十二宮主找來訓斥一通。

“金迎,我大哥在位之時,我想派個人潛入冥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。”

金迎連著一幹高官們齊齊垂頭聽訓。

景然斥責:“現如今,即使彼岸城不設防,但這些刺客都是最近才潛入冥界來的,所以,冥界成個篩子了?”

金迎垂首抱拳:“現在的裂口的確過多,全拜陰長黎所賜,他對冥界太熟悉,防不勝防,這邊補上那邊又……”

景然冷冷道:“所以就破罐子破摔,不補了?”

金迎看向身後一人。

管錢的金蟾宮主苦惱地道:“帝君,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這事兒卑下真是沒轍……”

冥界現在沒有錢啊。

積蓄了上萬年的寶庫全被陰長黎偷了。

而今只需積攢一陣子,又會被他盜走,根本攢不到錢。

項海葵站在一旁吃瓜看戲,景然瞧見她翹起的唇角,有些顏面無光,便讓他們都散去了。

等他屏退左右,寢殿只剩下他們兩人時,那個聲音又來了,是天狂充滿妖性的蠱惑。

項海葵根本不給它機會,立刻反壓制過去:“天狂,聽師父講,你曾被滅了全族,妻兒慘死,一生孤苦。最後化龍時,窺探天命,明白一切都是為了成全你的天命,你選擇叛天命,一頭撞死在天道山。”

“這是真的嗎?”

“可我怎麽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呢?”

“難道是在人間流轉太久,沾了太多人間煙火氣,只沈迷於吃瓜看戲了?”

天狂在匣子裏震顫,非常氣憤,像是在說:我不過是心疼咱倆的處境,想讓咱倆都速度成長起來,不再那麽辛苦!

項海葵:“你說的就像咱倆是腳踏實地成長起來的一樣,從啟封到如今七重,你從陰長黎身上薅了多少羊毛?你辛苦個屁!”

不是她有道德操守,能坐跑車誰願意坐三輪車?

只是拔的太快,她已經不堪重負,快要壓制不住天狂的妖性了。

真被它蠱惑,一步登天之後,沒有根基,只會摔的更慘。

“何況你想薅學長的羊毛,也不看看薅不薅的動。”

他拿她當寵物養,根本毫無男女之情。

項海葵忽然聽見景然問:“你壓制心魔的方式,就是和它吵架?”

項海葵蹙眉,這都能感應到?

唇角微彎出一個弧度,景然問:“項同學,睡床還是睡榻?”

項海葵站著不動。

“從前山上露營時,挨的比現在更近吧。”景然先選了床,盤膝坐下,“你怕我欺負你?”

項海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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